五年前的2019年1月7日，中国男足的亚洲杯征程在阿联酋的谢赫哈利法国际体育场拉开帷幕，对手与我国在新疆接壤的中亚小国吉尔吉斯斯坦。就是这个首次征战亚洲杯，名不见经传的神秘之师，在处子秀便搞了个大动作——面对被队友高高顶起的皮球，门将帕维尔-马加什一个惊天暴扣将球拍进了自家球门，以一己之力帮助对手扳平比分。笑纳大礼的国足最终逆转比赛，用一场开门红为之后打入8强奠定了基础。而后这一不太标准的排球动作动作不仅成为了当届亚洲杯的名场面，且声名远传欧罗巴，引得斯特拉科沙、杜布拉夫卡等一系列知名守门员“争先效仿”。

　　一眨眼五年过去了，当年那段征程有欢乐有苦涩，终究成为球迷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如今新的一届亚洲杯即将打响，再回望当年，会发现现在的一切与之前有着惊人的相似：同样是在1月的亚洲杯揭幕战，同样在阿拉伯半岛比赛地点只隔了不到300公里，同样碰到了首次参加正赛的中亚邻国，甚至是体育场的名字都同样带有“哈利法”......冥冥之中仿佛能感觉到同样的好运会再一次眷顾国足。然而眼下中国足坛乱象百出，联赛准入年年哀鸿遍野，贪官污吏被抓走一套首发阵容有余（还是有人能踢后腰的那种），凡此种种。这么看来，上述相似之处倒像是老天爷在警告：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2019年是亚洲杯首次扩军24队，给了很多之前毫无存在感的国家一个亮相的机会，吉尔吉斯斯坦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在那之前，吉尔吉斯斯坦国家队根本无法跻身亚洲杯决赛圈或者世预赛的20强阶段，俱乐部从未参加过亚冠，队内除了几名留洋的球星，其余人甚至没有身价，更别提有多详细的视频和文字资料了，因此其对手的针对性备战形同抓瞎。可在扩军的大趋势下，昔日更神秘的塔吉克斯坦，正在逐步走向前台，让全亚洲关注到了它的存在。

　　推动这些事情发生的，有扩军的客观因素，但更多还是要归因于塔吉克斯坦近年来采用的足球发展模式：从青年队到成年队，到处都有国家力量调控的影子。早些年足协曾收购了一支名叫“希萨尔电力”（Baqchi Hisor）的老牌球队（其历史可追溯到赫鲁晓夫时期），把全国各地的好苗子集中在这一支球队里征战顶级联赛，这一看似十分违背足球规律的举动，却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2018年的亚洲U16锦标赛，以希萨尔电力队为班底的塔吉克斯坦国少一路过关斩将，半决赛淘汰韩国，最终决赛惜败日本，拿到了该赛事的亚军。时至今日，希萨尔电力仍然带着U17的班底，参加次级联赛。

　　如果说国少队层面的关注度还不太够，那么尝到甜头的塔吉克足协还有更绝的一招——相同的办法直接照搬给国家队。在塔吉克斯坦，有一支叫“杜尚别独立”（Istiqlol Dushanbe，读译名注意断句）球队已经连续10年拿到顶级联赛的冠军，在这里有塔吉克国内联赛顶尖的一批球员，日常占据着国家队名单的半壁江山。球队高层背景深不可测：所有者是鲁斯塔姆-埃莫马利，曾经也是一名足球运动员，现任中亚足球联合协会主席、杜尚别市市长，其父埃莫马利-拉赫蒙就是塔吉克斯坦的总统。

　　当俱乐部管理层拥有了如此强大的能力，满足于窝里横已经不可能。2021年，杜尚别独立集结了除留洋球员以外最为优秀的一批国脚，外加几名强力外援，首次站在亚冠舞台就4-1横扫沙特豪门利雅得新月，以小组第一的身份晋级亚冠淘汰赛。在亚洲顶级赛事中的突出表现让杜尚别独立队的海外关注度陡增，当赛季就有哈诺诺夫、贾利洛夫、拉林等多名主力球员被看中，前往更高水平的联赛踢球。其实这十年来杜尚别独立垄断归垄断，倒是从来没有阻碍球星留洋过，每年都会送三至四名国脚出国，同时也积极接收海外球员的回流使球队实力动态平衡，成为了塔吉克斯坦足球对外开放的前哨站。

　　除了国少队与国家队，塔吉克斯坦的国青队也处于行政力量的帮助之下，同样在苏联时期就建队的杜尚别迪纳摩队，成为了塔吉克国青的集训营，也有过直接输送国字号球员留洋的交易记录。2017年足协还成立了帕米尔火车头俱乐部，相当于国家性质的精英足球学院，与杜尚别迪纳摩有着密切的人员流动。在“垄断+留洋”模式的主线下，塔吉克斯坦各级别梯队先后参加亚洲锦标赛的决赛圈并成为常客。近年来埃莫马利还积极为塔吉克斯坦争取中亚U系列锦标赛的举办权，加上世预赛与亚冠时有高光表现，“帕米尔雄鹰”军团褪去了神秘之师的外衣，开始成为亚洲足坛一股新兴的力量。

　　早在1997年的亚洲20强赛，塔吉克斯坦便与国足正面交锋过，彼时的国足号称史上最强，但也仅仅在两回合总比分中赢下一球。当然有朋友要说，那时候塔吉克斯坦实力也不弱，都在吃苏联时期的老本，一到21世纪不就很快衰落了？这句话其实只说对一半，在苏联解体的初期，有大量塔吉克斯坦人趁乱移民俄罗斯（甚至合理推断，俄塔互相允许双国籍就是考虑到这种原因），到现在为止基本上是一代人的时间。在俄罗斯青训体系下成长起来的塔吉克二代，一度成为塔吉克斯坦国家队的中流砥柱，这在某种意义上也还算是吃老本。

　　以最新一期的大名单为例，有多达五人是在俄罗斯接受的青训，分别有四位中场（乌马尔巴耶夫、贾利洛夫、海洛耶夫、茹拉博耶夫）和一位门将（亚蒂莫夫），其中前两位入选过俄罗斯的国青队。再把时间线往前推一个周期，还有贾利洛夫的两个堂兄、苏莱马诺夫、图尔苏诺夫、瓦西耶夫等多人是俄罗斯青训出身，可以说这些长在俄罗斯的塔吉克二代为他们的国家队进军亚洲杯立下了汗马功劳。目前俄罗斯仍有几名无需归化手续就可以代表塔吉克斯坦出战的悍将，其中不乏征战过俄超的人，可惜他们代表故乡的意愿不强。

　　说到俄罗斯青训，其实不得不提另一位并没有俄罗斯国籍的人——萨米耶夫。2020年上半年，他曾在喀山红宝石梯队试训并短暂留队，随后前往摩尔多瓦开始了自己的成年队生涯。在这三年半的时间里，萨米耶夫辗转6家东欧球队，在大多数时间都是坐替补席、看饮水机，但他似乎在有限的出场时间里练成了替补破门的绝活。不仅在俱乐部比赛中屡有奇效，回到国家队甚至连续4场比赛替补破门，且总出场时间只有区区92分钟。所以只要萨米耶夫被换上场，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作为国家队最年轻出场纪录的保持者，被当地球迷称为“塔吉克梅西”的艾尼，也在克拉斯诺达尔U19接受过青训，由于出场机会不多，他在去年租借回到杜尚别独立，现在重返克拉斯诺达尔2队，前景不明。艾尼身高仅为1米66，可以打前腰、中前卫、边前卫等多个对于脚下活要求高的位置，同时球商的劣势也限制了他的发展，贵为03国青双核（另外一位是下面要提到的卡莫洛夫）之一的他在国家队已经当了两年半的替补，未来的替补生涯，指不定还有多少个两年半。

　　（三）中亚技术流身为一个替补，成不了主力的原因除了自己确实有短板以外，更有可能的是与自己竞争的人太强了。这个道理放在艾尼身上十分贴切，因为现在塔吉克斯坦最不缺的就是技术型中场。如果对比过A组四队的身价，你们会发现，塔吉克斯坦的中场不比东道主卡塔尔逊色多少，几名主力的身价完全可以排到A组的第一（算上替补就会被稍微拖后腿）。看看他们的身高：乌马尔巴耶夫168，贾利洛夫168，潘尚别172。

　　再结合前些阵子出炉的亚洲杯24队身高体重对比图，好像能察觉出来，这并不是传统理解上的中亚球队：人高马大，身体素质出色，技术上吃亏。因为再看其余几名主力的身高：中锋索伊罗夫172，边锋卡莫洛夫175，右后卫萨法罗夫172；甚至连需要强壮体格的后腰和中后卫，三名主力也分别只有180、183和184，这一组数据看起来，反而颇有东南亚国家队的意思。其实完全可以把塔吉克斯坦理解为球风更凶悍、打法更直接、脚下略粗糙的东南亚小快灵球队。这与他的几个邻国，风格都大相径庭，对此我称之为“中亚技术流”。几名主要的中场球员都很有特点：茹拉博耶夫出任单后腰，主要负责横向的扫荡，后场一脚出球快速转换，以及一些灵光一现的原地变向摆脱，真可谓“既当爹又当娘”【注：最新消息茹拉博耶夫已经因伤退出亚洲杯，国足“重大利好”！】。他的缺点是静态技术不太够用，因此我们经常可以看到阵地战进攻中，后卫倒脚时他或前插或拉边，由两个中前卫之一的潘尚别回撤到两个中后卫之间进行组织调度，而这个潘尚别除了组织能力以外，还有一脚任意球+远射的功底。另一个中前卫乌马尔巴耶夫主要负责持球推进，利用脚下技术把皮球带入进攻三区后制造威胁，不过他过于粘球且吃牌非常多。

　　身价最高的中场贾利洛夫虽然是前腰，但在近期更多担任着右边锋（右边前卫）的角色，其职责是衔接中场与前场，盘活右路进攻，再来上几次倒数第二传。塔吉克主教练常用433阵型，让副队长贾利洛夫去打边锋，看来是个被动的调整。当然还有个更为被动的原因，那就是右边锋实在是无人可用——潘尚别出道踢边锋但速度太慢，拉希莫夫主打左路且近期状态不好，图尔苏诺夫不入主教练法眼，马巴舒耶夫同样是前腰客串边路又以边翼卫居多，所以与刘洋对位的人选，其实没什么选择余地，只剩下队副这一个了。剩下两个前锋，就由同样不足175的卡莫洛夫和索伊罗夫担纲主力。按原计划，这两位拿过亚少赛亚军的02后不用这么早就成为主力，无奈头号前锋大贾利洛夫（联赛与国家队的双料历史最佳射手，地位类似武磊之于国足）身患癌症，职业生涯大概率就此结束；主力边锋拉希莫夫的第二段留洋生涯又诸事不顺，近期状态下滑明显。可以看出锋线的三个位置都有或大或小的问题，好在替补席上还坐着一名大中锋萨米耶夫，得益于前几场友谊赛的替补破门，本期大名单中他已经是二号射手，一旦登场，突如其来的打法变化可能会让对方后卫不适应，进而露出破绽。

　　最后再来看看后防。两个中后卫形成了“一高一快”的组合，尤拉巴耶夫是一名传统中后卫，主要负责拖后、防空等任务；哈诺诺夫以上抢居多，同时他的技术特点很全面：回追速度快、（攻防两端）意识出色，还颇具后防领袖气质。两名边后卫的角色却不太寻常：年长的队长纳扎罗夫常常前插助攻，年轻的萨法罗夫反而更多立足于防守。这条平均身高不足180的后防线，在防守高空球时会显得力不从心，总需要门将亚蒂莫夫发挥他控制范围大、出击果断的优势来弥补，方能化解部分险情。

　　除了身高体重对比十分明显以外，还有一组数据值得注意，那就是平均年龄。同样是26人的大名单，国足的平均年龄超过29岁，而塔吉克斯坦却只有不到25岁。再细看名单的具体情况，塔吉克斯坦有10个01后，其中5个是03后。至于中国队呢，唯一一个01后，是几乎不可能上场的四门蹇韬。塔吉克斯坦的97、99年龄段面对中国国字号均有胜绩，现在这批人开始挑起大梁，其实力与中国更年长的球员比起来或许没什么优势，但再过几年把90前彻底熬走，再加上自己的年轻一代羽翼丰满，塔吉克斯坦或将成为一大威胁。

　　在未能入选的球员里面，也有不少有潜力的好苗子，只不过主教练考虑到了大赛的年龄结构，在新人方面做了适当的取舍。名声最为响亮的落选者莫过于顿涅茨克矿工边锋托伊罗夫（04），他曾随国少来华参加“丝绸之路-华山杯”青年锦标赛，以主力身份力压东道主中国队获得冠军，现今在乌克兰U19联赛常有高光表现，成年队的乌超也已经上演首秀。另有安塔利亚体育的后腰阿克纳扎罗夫（04），在去年6月横空出世，跳级入选国家队，截止目前一共为国出场3次。在格鲁吉亚联赛踢球的卡里莫夫（04）有4次成年国家队出场，远赴葡萄牙留学的阿舒尔马马多夫，也多次入选国家队大名单......

　　（图）在西班牙留洋时数据远胜过卡莫洛夫的金永浩，始终没能得到国字号的垂青

　　中国01年龄段作为公认的史上最弱一届，又遇上了毁人不倦的成耀东，动辄组织各种集训，破坏年轻球员在联赛中正常成长的环境。胡荷韬和木塔力甫就是最好的例子，前年还那么有灵气，结果一被抓去集训马上就状态全无。06一代有所起色，可是决赛阶段观众席上坐着沈祥福，他在干什么？目的又是什么？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唯一一个战术层面值得称道的03主教练安东尼奥，其选人标准又是个迷，只知道一根筋排用同一批人排同一套首发，丝毫不懂变通，最终导致淘汰赛第一轮的体能崩盘，在世青赛门口饮恨止步。

　　前面提到的卡莫洛夫，留洋西班牙的全部出场纪录只有西协丙（第五级联赛）替补出场2次而已，但他能够入选国字号与本土球员公平竞争，并凭借自身实力获取了主教练们的信任，区区一年的时间已经成长为主力国脚，亚冠拿过单场MVP。而我们同样的03后，有留洋数据领先卡莫洛夫好几十条街的王博文、金永浩等人，也有国内联赛闪光的各路小将，他们天赋不差，却轻则面对一个不肯给自己公平竞争机会的主教练，重则被一个毁人不倦的庸才拉去集训，在如此糟糕环境下又怎么成长，怎么出头？

　　扯远了，其实我想说的是，每个国家发展足球的方式各有不同，然而那些怀揣私心、急功近利去做违背客观规律的行为，是永远要被唾弃的。塔吉克斯坦足球发展的路上，国家干预的色彩更加浓重，但他们的职能部门，懂得国内的足球发展需要些什么，欠缺些什么，更懂得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

　　所以这一场揭幕战，国足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自身的千疮百孔一地鸡毛，和一个方兴未艾的对手，更是在其背后隐藏的一个普适性问题：面对亚洲众多处于实力迅速发展阶段的对手，我们自己将何去何从？

　　上次亚洲杯踢吉尔吉斯就很艰难，勉强逆转赢下的，塔吉克不比吉尔吉斯弱，但是国足比以前弱了，明天的第一场比赛国足很难拿下来，但是希望尽可能不输吧，第二场争取拿下黎巴嫩，要是能拿到4分，小组就能出线，也算及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