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跌宕。两场点球大战。克罗地亚进入剧本时间,点球淘汰巴西。阿根廷则在点球中扛住了荷兰人的绝地反击,续上卡塔尔时间。梅西点球破门,精妙助攻莫利纳。
今夜属于门将,今夜也属于梅西。阿根廷承载了南美足球的希望,他们将在半决赛面向顽强的克罗地亚。这是梅西的最后一届世界杯。有中国球迷从大厂裸辞去卡塔尔,也是因为不想错过梅西。球迷不约而同地呼唤,梅西,慢点踢。
阿根廷前总统毛里西奥·马克里是梅西的粉丝,在吹梅这一事业上可谓不遗余力。前不久,这位资深球迷对记者说,如果梅西带队赢得世界杯冠军,“我们都会选他当总统”。梅西不再是祖国水土不服的漂泊者,他终于征服了南美洲这片魔幻的土地。长久以来,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将马拉多纳奉作真神,他们总觉得梅西身上缺少一点狂野的气质。要么狂,要么疯,阿根廷在全球化门口徘徊多年,始终像一个野蛮人。足球,是他们茹毛饮血的游戏。
马克里骨子里真是一位政客。虽然他已不在其位,却深谙阿根廷人的软肋。阿根廷足球的历史充满戏剧性,但足球与民主义某种意义上画等号,这又是阿根廷足球令人讨厌的地方。一位四海为家在绿茵场上漂泊的人,始终逃脱不了马克里这类鸡贼的罗网。这是对伟大的冒犯,对才华的亵渎。马克里曾担任博卡青年队主席,在这里他积累了从政的资本。虽然他是一枚梅吹,但是他吹得气息满是腐朽的味道。
梅西美如画。2000年,当父亲带着梅西来到巴萨,这个足球精灵就已被阿根廷人放逐了。他在拉玛西亚青训体系中成长,在巴萨将艺术足球提升到了新高度。2015年,作家张佳玮去诺坎普看梅西踢球。他发现,一旦梅西拿到球,有位大叔就开始尖叫,喊得撕心裂肺。后来,他知道大叔是在喊,梅西,慢一点。这位球迷说,他不希望梅西受伤,他说,“梅西怎么踢球都是对的,只要他还踢球。”
梅西怎么踢都是对的,这是最朴素也是最高级的梅吹。梅西是一位外星来客,既然我们只能暂时拥有他的才华,那么只能祈求他踢得更久一些。足球场上不总是刀劈斧砍的殴斗,也有温情脉脉地注目。阿根廷引以为傲的大作家博尔赫斯对足球不屑一顾,他曾说“足球得民心,因为愚蠢得民心”。我相信博尔赫斯的愤慨之辞是因为没有看过梅西踢球。梅西虽然出身拉玛西亚体系,但他不被体系驯化。游离于体系之外,那种感觉叫自由。
2006年开始,16年来梅西兢兢业业,参加了4届世界杯。但他从来都不是阿根廷国家队的大哥大。他和C罗一时瑜亮,但与C罗不一样。C罗是盛势凌人的带头大哥,任谁都得给自己让路。梅西是以德服人技术专家,有什么难题我来解决。C罗锱铢必较,一根头发丝都不让。梅西任劳任怨,更懂得享受足球。C罗是紧张的,梅西是放松的。岁月伤逝,我们时常看到梅西在场上散步,但不知不觉间就出现在准确的攻击位置。
我们应该庆幸,梅西没有像马拉多纳那样被吹成一座神祇。梅西拒绝做神祇。2017年,有一位新疆小朋友哈力克,攒了一堆皱巴巴的钞票,一共35元,想让老师给他买一个足球。这个故事经由网络被梅西发现。2017年,梅西来到中国,他安排了一个时间和这位小朋友见面。2016年,阿富汗一位小朋友穆塔尔用塑料袋做了一件梅西的球衣,在村子里的荒地上踢球。梅西在网络上看到了这张照片,他将穆塔尔邀请到多哈做球童。
这些故事之所以打动我,并非是因为梅西有爱心,而是因为足球超越文化,洞穿国界的力量。2000年,13岁的梅西从阿根廷来到欧洲,足球让他治愈了顽疾,更让他超越了国界。梅西在征服阿根廷人之前,早就征服了世界。世界杯期间,一个80后裸辞去卡塔尔看梅西的故事,在中文网络上流传。这个故事的动人之处,在我看来,并不是那份说走就走的自由,而是在沉沦的日常里,仍有足球牵引着我们去看世界。阿富汗的小朋友穆塔尔说,“能喜欢梅西,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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