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淠河沿河,是大片的稻田和玉米地,对岸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树林。一行行白鹭站在浅滩,各种昆虫你来我往。顺河镇的路不多,三问最喜欢走的就是沿河的河堤路。来顺河镇,他需要寻找本地的气息,傍晚的河堤路上,总是能看见他。今天也不例外。
日落的余晖已渐渐被云层遮盖,老淠河也已经开始沉寂,河水上只剩下些被拉得细长的光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三问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动不动。斜阳西下,横江孤影。
“回去吧,要不张校该着急了。”三问身后,钻出一个孩子,“还有陈文静,晚上她又该拉着我们问东问西了。”“好,文瀚,咱们走。”文瀚姓陈,是安徽六安市裕安区顺河镇平安希望小学(以下简称顺河镇平安希望小学)的学生。三问来顺河镇的这半个月,陈文瀚最喜欢跟着他到处走。有时,陈文涵还会帮他找景。
三问是中国平安邀请前往顺河镇平安希望小学拍摄微电影的导演。他的微电影,是2022中国平安“要你登场”青少年足球训练营活动的一部分。1994年,在中国平安的捐资下,顺河镇平安希望小学正式成立,虽然只是一所农村小学,但它是平安集团在全国捐建的第一所希望小学。
从横店到顺河镇平安希望小学,三问穿过了几 个挺有本地特色的小镇,跨越了接近650公里。 “去学校的路,比想象中得要好,基本都是水泥马路。 ”三问说,“越往顺河镇走,越能感受到自然的生活气息。 ”
学校比三问想象中要小。“也许是我长大了,可能在孩子们眼里,学校还是很大的。”他说。学校的操场上,躺着两个足球。“那两个球,就这么放着,方便孩子们踢,谁想踢了,上去就能玩。”顺河镇平安希望小学校长张军说。
张军是学校的老人。1994年学校成立的时候,他就在这任教,那时候担任教导主任的职务。2000年7月,张军成了校长。校长不只是个职务,还意味着更多的责任。学校怎样发展,成为了张军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其实,我也没什么经验,那时候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就跟其他的普通农村小学一样过日子,规规矩矩的。上课,改作业,上课,日复一日地干同样的事。”张军说,“后来,我参加了几期平安集团举办的校长培训。在培训会上,我听了许多国内教育专家的讲课,受到了不少启发。我就开始想一个问题,我们学校怎样才能发展?”
张军认为,一天到晚中规中矩地过日子,也可以,但这不符合学生对高质量教育的需求,也不符合他的性格特点,他觉得必须要做点事情。于是,他准备走出去看看,向别人学习。
张军去过深圳。在那里,一所学校为了培养学生们的阅读习惯和打造学校特色,花费200万人民币精心建了一个书吧。这让张军羡慕不已。“转头一想,我们也有图书室,只是没有这么好,我们也没有物质条件给学生打造这样的环境。”张军说。经济欠发达地区和经济发达地区教育投资的差距,出乎他的意料,也让他很失落。
事实上,哪怕是本地学校,顺河镇平安希望小学模仿起来也不容易。“七碗清风自六安,每逢佳兴入诗坛。”六安瓜片,位列中国十大名茶。六安茶文化也是皖西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在六安,不乏打造茶文化特色的学校。张军也想过尝试一下养殖种植,毕竟农村学校,不缺蔬菜大棚这类硬件设备。可后来,张军发现这也只能停留在想象层面,他们不具备实施的条件。“还有的学校里,除了体育社团,还有古筝、地方戏特色项目,学生社团特别多。可我们不行,我们有的家长可能连古筝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张军很无奈。
顺河镇平安希望小学是村小,自身缺乏资源,和城区的大学校没法比,和镇上的中心小学也没法比。“今天学这个,明天学那个,我总感觉别人的经验和自己学校的实际情况并不吻合,效果也不太好,到最后很多都不了了之,因为没有找到真正适合自己学校的项目。”摸索的那几年,张军有时候很痛苦。
比硬件不足更让张军痛苦的,是人员的流动性。按照规定,特岗教师或者其他年轻教师在农村学校满五年,可以参加入城的遴选考试。在顺河镇平安希望小学的老师,大部分要不是像张军这样的老教师,要不就是20出头刚毕业,没什么工作经验的年轻教师。而后者的规划中,只给这里预留了五年时间,五年之后他们就会参加考试,争取回到城里。
张军能走的路不多。在四处模仿的路上,他开始慢慢冷静下来,开始审视学校的优势和劣势,也开始审视自己的性格特点。最终,他决定结合自己和学校的特点,在抓好日常教育教学工作的基础上,以足球队、篮球队和文学社为抓手,围绕全人教育的理念,打造一所“小而美、小而精、富有特色、充有活力”的农村小学。
顺河镇2019年的户籍人口数为49787人,到了2021年底,这个数字已经降到了46000多人。全国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显示,从人口迁徙流动情况看,人口集聚效应进一步显现。户籍人口的减少,让这里的资源也随之减少。张军想在学校搞各种活动,不可能全面开花,只能抓住几个项目重点攻坚。足球就是其中一个。
张军喜爱文学,也喜欢书法。他在师范学院就读的时候,就参加了学校的写作沙龙,现在还是六安市作家协会的成员。顺河镇平安希望小学的文学社,就是由张军创立,主要培养孩子们的阅读习惯,以及教孩子们提高写作水平。
张军会给一些好看的地方取富有诗意的名字,比如翠竹山庄、绿色瀑布、芦苇深巷、水帘洞天、小径幽香等。在三问的微电影里,张军给学校足球队的训练项目起了不少赏心悦目的名字:蝴蝶穿花(绕桩)、神龙摆尾(跨球)、冬去春来(折返跑)……
“从我个人的经历来看,我的身上既有动的一面,我喜欢各种体育锻炼;同时也能安静下来,花上个半天时间,坐下来读书、写字、写文章。有时候,我坐下来一动不动就是半天。这一动一静,看上去很矛盾,其实一点都不冲突。”张军说。
顺河镇平安希望小学的篮球队,是镇上远近有名的强队。早在2013年,他们就组队参加了“姚基金希望小学篮球季”活动,代表六安市参加了东部赛区的比赛,并获得了小组冠军。当时,姚明还亲自给学校的篮球队员们颁奖。张军很谦虚:“在六安,我们的篮球水平还不错。”而在外人眼里,他们已经是高处不胜寒了。
发展足球比篮球难。“足球为什么能够成为世界第一运动?它看起来很简单,就是用脚踢,有脚就能参与,但这其实是一个很复杂的运动。11个运动员,如何打小配合,如何打大的战术,这是整体方面的需要,还有运动员基本技术的训练,那是个人方面的要求。真正在场上让个人和团体都发挥出色,是很复杂的事情,一点都不简单。”张军说。
发展足球,一直是张军藏在心里的想法,他有各种设想和计划,但始终缺乏一个契机。2016年,中国平安给他送来了一份礼物。当时,中国平安在顺河镇平安希望小学设立了一个为期一个月的足球支教项目,从西安体院请来了一名老师——邱路路。
“邱路路来的时候,我就想,我这里准备了许多柴禾,就差一把火种。现在,这个火种来了。”张军说。随后,他开始实施自己开展校园足球的三步走计划。
张军派了一名年轻教师翁俊,跟着邱路路一起学,一起练。张军觉得学校该有足球队了,校园足球不是个短期行为,不能现在有支教老师,就随便组个队踢一踢,等老师走了,队伍就散了,事情就放下了。“那样肯定不行,否则足球支教的活动毫无意义。”张军坚持长期搞足球的态度很坚定,他要做到有队、有教练、有队员。
足球支教项目结束后的第二年,顺河镇平安希望小学成功获评全国青少年校园足球特色学校。他们是六安市第二批入选全国特色校的学校,也是当时全市唯一获得这个称号的村级小学。“当时我们这里其他的全国特色校,要不就是中学,要不就是城区的大学校,那些学校学生数量都上千。我们只有100多人,不到200人。这个称号,倒不是为了满足虚荣心,而是它确实能够给孩子们带来好处,能为他们争取更多的优质教育资源。”张军说。
直到现在,顺河镇平安希望小学也只有160多个学生。虽然学生人数仍然停留在三位数,但数字的减少已是不可回避的问题。这是现实,既然人口集聚效应进一步显现,那么规模萎缩,也是村小不可抗拒的趋势。
评上了全国特色校,张军开始向上级主管部门申请改建运动场地。顺河镇平安希望小学的运动场地将近3000平米,他们有操场,但一个夏天过了,操场上的杂草能长得有一人高,孩子们在里面捉迷藏都不成问题。这个问题一度让张军很头疼。
现在,操场正在进行改造,建造一个200米的环形跑道,中间可以铺设正规的人造草坪,做一个正经的七人球场。目前,球场的沥青层已经铺好,接下来就是人工草坪的施工。“一两年内铺好的话,我们的三步走计划就能够圆满完成了。”张军说。
农村孩子的路不多。当遇到喜欢的运动时,他们就玩命地踢。“学校维修建设的时候,要修围墙,盖教学楼,校园里几乎没有踢球的地方。我们举办第一届校内AB两组的对抗赛时,只用了操场的三分之一,因为另外三分之二都没法用。就这三分之一能用的地方,周围还有许多碎砖烂瓦,但就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安上了两个小足球门,孩子们一样踢得欢天喜地。”张军说。
农村的孩子没有像样的足球鞋,就穿着家里的运动鞋上去踢球。和这些孩子们一起,张军发现如果真是发自内心地爱一件事情,有些困难是可以克服的。2016年底,翁俊带领足球队的三名骨干队员,到广州参加一个冬训营活动。张军当时挺开心,他觉得有了种子。可很快,现实就又给了他残酷的一击。
2017年,翁俊在学校工作满五年,通过入城的遴选考试,考去了城区里的学校。翁俊走了,足球不能走。“当时裕安区教育局正好举办了一个短期的足球老师培训班,时间不到一个月。当时我想,年轻老师来来去去的,太不方便了,再安排一个年轻老师,过几年又走了,我怎么办呢?足球队又怎么办呢?反正我是不走的,那就我来吧。我就把自己当成体育老师,去参加了培训。”张军说。
参加这次培训之前,张军没有系统地了解过足球,去上课,他感觉也只是肤浅地了解了一些常识,毕竟这是面对基层校园老师的培训,时间也比较短。不过,张军觉得足球这个事情还要做,还要练:“这个事情总得去做。不能因为我参加的是基础培训,掌握的专业理论知识不多,实践经验比较少,就不管了。”
顺河镇平安希望小学体育室的门,经常是开着的,想踢球的孩子可以自己去拿球。不过,后来张军发现这给学校的管理带来了一定的麻烦。“有时候,满操场上都是足球,有时候我得跟着孩子们,督促他们踢完球以后要抓紧时间把球收起来。但其实,这也不现实,因为孩子们总是等到上课铃响了以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球场,根本来不及把球拿回体育室。”张军说,“后来,我们干脆就在操场上放两三个足球。孩子们想踢就踢,球反正不就是踢的吗,踢坏了我们再想办法弄几个。”
参加完培训课程,张军开始跟孩子们一起练。这一练,他发现孩子们真是发自内心的喜爱足球。“那种喜爱不是你命令他,要求他怎么做,而是他们自己发自内心的喜爱。”张军说。
所以,张军不设门槛地让孩子们接触足球,无障碍踢球。这也是他的教育理念。学校教室后面的图书角也是这样。孩子们看书,不需要登记,想看就拿起来看,看完了再放回原处。各班每个星期进行一次整理。张军说:“其实大人也是这样,很多东西都是随手拿起来看两眼或者看几行,然后又放下了。如果设置了太多的条条框框,反而不利于孩子们随手拿起来阅读。”
不设限制地让孩子们玩足球,张军也有自己的目的。孩子们玩,他就观察。有些孩子本身并不太会踢,但他们会照着大一点孩子的样子去踢,也踢得有模有样的。“模仿就是孩子学习一项技能最大的途径。有些孩子踢球肯动脑筋、爱观察,还善于观察;有些孩子身体素质不错,柔韧性好,动作协调性也好,力量也挺足。这样的孩子就要拉进足球队,作为重点对象来培养了。跟年长一点的孩子一起训练,对他们的成长也很有好处。”张军说。
孩子们对足球发自内心的热爱,让张军认为自己选对了。他始终坚持一个理念,孩子们的热爱就应该是他的热爱,因为他是校长,他是干教育的,而不是干别的事情。
“其实,不是所有的孩子都适合踢足球,我们必须承认这一点,但是只要他愿意踢,就应该让他踢。素质好一点的,可以吸收到足球队来,可以参加比赛。我有时候开玩笑说,足球队是试验田是盆景,全体参加足球运动的孩子是大田。大田、试验田和盆景,我都要。”张军对发展校园足球,有自己的理念,“如果一个学校组建一个队,天天就练这么几个人,然后到处比赛,拿名次,得荣誉,我觉得仅仅是这样的话就没多大意思了,也违背了学校开展足球运动最原始的想法和目标。”在他看来,开展足球运动最终的结果是要达到以体育人的目标。
通过足球,张军希望孩子们能够学会尊重,尊重自己,尊重对手。“尊重,说起来很容易,但实际上现在许多人都做不到这一点。孩子们踢足球,连竞争对手都要尊重,更何况那些不是对手的人呢,就更应该被尊重了。”他说。
“踢足球需要专注度。”张军说,“足球是竞技运动,但是在比赛前,运动员必须安静下来听明白球队这场比赛要做什么,这就需要专注度。比赛中更需要专注力。场上节奏,攻防情况的变化可谓瞬息万变,在比赛过程中,精力不专注,很快就会暴露出弱点,尤其是防守。所以专注力是很重要的。这些素质在足球运动中得到了培养,然后他会“回馈”到文化课的学习当中。”
“同时,运动员在场上要分析、判断,然后去实施动作,这一些列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个思维发展的过程。”张军说。教了学校的足球几年,他认为足球需要想象力,“比如说这个球我需要传到什么地方去,才能给队友创造进攻的机会,这需要想象。足球不是蛮干就能搞好的。不是说我速度快、力量好就行,这些都只是可能的条件,但绝对不是全部。”
张军的付出,换来了新鲜血液的加入。学校的汤存运老师,在张军的感染下,也开始和孩子们一块玩足球。最近,学校来了一位年轻的体育老师吴永桃。再有机会的话,张军希望汤存运和吴永桃也能够去参加校园足球的培训班,帮他分担一点。这样,他能有机会静下来,思考一下学校足球运动的未来该怎么发展和设计。
“全员参与是我的目标。哪怕不适合比赛,只要孩子喜欢,来踢两脚,就能对开展这项运动有好处。当孩子们想踢就能踢了,那足球这项运动才能形成一种文化。成立一个足球队,到处比赛,这里拿奖牌,那里拿奖状,我也不排斥,这些事情也要做,但是如果仅仅这样做,就违背了我们发展足球运动的初衷。”张军说。
在农村小学一待就接近30年,张军明白这里终归不是孩子们的终点。这里的孩子也对未来充满希望,对美好的生活抱有自己的向往。单纯,让他们积极乐观,足球,带给了他们快乐。可成年人的生活从来不易,绝非一帆风顺。未来,充满了未知,这些孩子即便以后不踢球了,踢球曾经带来的快乐也会影响着他们的一生。
“保持童真,才更能战胜以后的苦难。”准备离开顺河镇的三问说,“乐观主义不是说要享受苦难,而是如何找到与自己相处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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